西藏苦難兩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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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巴索巴等

內容簡介

  「西藏苦難兩代人」是一本橫跨半世紀,訴說境內藏人苦難的書。

  書中的兩位主人翁丹巴索巴與慈望頓珠,一出生在三十年代、一在七十年代;一是聖城拉薩人、一來自遙遠的康區;一為忠心耿耿的西藏政府公務員、一是與世無爭的樸實農民。兩人雖然身分、背景南轅北轍,但在中共管控的一甲子時光中,幾代藏人所經歷的苦難都是相同的,丹巴索巴成為階下囚,在獄中嚐盡了種種毫無人性的待遇,在沒有麻醉下被活生生地拔出腿骨,甚至曾餓到發昏想吃一口獄友的屍首;而另一主角慈望頓珠因搶救僧人而被中國軍警追捕,身上的槍傷在無法就醫的情況下化膿長蟲,不想拖累同伴的他一心絕食求死,最後在同伴的鼓舞下,逃亡異鄉,身上的兩處槍傷成為2008年抗議事件的歷史見證。

兩人的經歷,是西藏民族六十年來的苦難,本書既為亡者言,也為生者書。它更昭明世人,西藏人永不放棄信仰與懷抱自由的堅韌意志。

作者簡介

丹巴索巴

1933年出生在西藏達孜地區,在拉薩官辦學校接受寺院教育。19歲時,成為西藏政府公務員。

1959在與中國軍隊奮戰中受傷,進而被捕;他被迫在中國監獄接受勞改,後來被判處20年徒刑。歷經漫長而嚴酷的牢獄折磨後,終於在1979年獲釋;1980年前往印度覲見達賴喇嘛尊者,並留在流亡政府擔任公職直至2011逝世為止,享年78歲。

慈望頓珠

1970年出生於四川甘孜藏族自治州爐霍縣一世代務農的家庭。

2008年3月24日為了搶救和平抗議的僧人貢嘎而被中共開槍射傷,經村民解救下藏匿山野一年兩個月,後在洛桑圖登協助下,於2009年抵達印度,重獲自由。

目前奔走世界各地,告訴世人發生在他身上以及西藏人的苦難遭遇。

推薦序

苦難的出口 交通大學客家文化學院 潘美玲

這是一本記錄苦難的書。

第一部份是丹巴索巴敘說他在1959年到1979年身繫囹圄的經歷,一介出家僧官,在1959年之前擔任拉薩政府的公務員,並在1959年隨侍達賴喇嘛出走,途中受命為達賴喇嘛帶信返回拉薩,成功完成任務之後,加入保護諾布林卡抵抗中共軍隊的戰鬥,因傷被捕入獄,從此失去自由,整整20年不見天日的痛苦煎熬。於1979年3月獲釋,1980年獲准前往印度探親,1981年起被任命為西藏流亡政府的公務員,直到2011年在印度達蘭薩拉逝世之前,丹巴索巴都在達賴喇嘛的私人辦公室服務,享年七十七歲。

第二部份是慈望頓珠的故事,他是一個跑單幫的小生意人,來回往返家鄉甘孜和拉薩之間,為牧民們帶來拉薩、尼泊爾的物品維生,直到38歲的2008年3月24日為了解救因為進行和平抗議而受槍傷的僧侶貢嘎,自己身中兩槍,之後被村民解救藏匿山野,歷經一年兩個月逃亡的驚險過程。他在2009年翻山越嶺逃到印度,重獲自由。目前周遊列國,告訴世人發生在他自己以及族人的遭遇。

丹巴索巴和慈望頓珠的經歷皆非一般人所能想像,若西藏沒有被中共入侵,他們若未遭遇這種翻天覆地的痛苦,生活就如一般常人,丹巴索巴擔任政府的公務員,盡忠職守到退休,而慈望頓珠則依然往返在家鄉和拉薩的路上,帶著各色的物品,賺取零頭小利,守著家園與妻子養兒育女。然而因為他們是藏人,他們的命運就無法脫離民族的苦命,僧官因為保家衛國被俘而成階下囚,小百姓因為無法坐視僧侶受傷而不救,而淪為逃犯,他們所遭受的磨難不是因為他們作奸犯科,而是因為他們在最危險的時刻,作了「犧牲自我,以他人為先」的選擇,展現了人類最高貴的情操,為中共所不容。

丹巴索巴拖著病體,被關押勞改20年,慈望頓珠因為身受重傷,由五位毫不相識的村民,伴他逃亡並悉心照料長達14個月。兩人承受屈辱苦難,命如風中殘燭,苟活比尋死更需要勇氣,丹巴索巴靠著堅定的信仰得以存活,慈望頓珠曾經不忍拖累同伴而絕食求死,願意活下來的理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向世人見證藏人在中共統治下的痛苦處境。然而,訴說苦難也需要極大的勇氣,因為人性好樂厭苦,每個人都有一堆苦水要吐,聽到別人訴苦總是不耐,訴苦者還會被質疑陷溺過去,無法自拔,對丹巴索巴而言,「感覺講述這段在敵人監獄裡度過的真實經歷的時候,往往會招致很多人的質疑與厭煩。…雖然至今記憶猶新,但很難表達出來;即使能夠表達,也很難如實地重現當時的經歷。因為,我已經失去了那樣的勇氣了。」

然而有意識地紀錄歷史,特別是苦難的歷史,是對抗壓迫暴力的一種鐵證,這些看似卑微瑣碎的經歷和講述,構成的是宏觀歷史的敘事,人才不會隨便地就消失,歷史也不會輕易地被遺忘。丹巴索巴除了個人的磨難,還詳細紀錄著過世獄友的名單與死因,這些亡者所受的苦難於是也被記憶,而2008年的抗議事件,以及被慈望頓珠所救而後傷重不治的僧人貢嘎,也因而突破了中共的消息封鎖,得以公諸於世而不被遺忘。

通過丹巴索巴和慈望頓珠兩人將苦難說出口,見證了民族的苦難。這本書既為亡者言,也為生者書,即使人身失去自由,也無法抵銷丹巴索巴堅強的意志,而慈望頓珠挺身救人和五位解救他的村民,則提醒我們苦難必有出口,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抵抗,槍砲彈藥無法征服,金銀財寶無法收買,人性並未泯滅。

序 

我的經歷與感受-身繫囹圄二十載

藏文原著:丹巴索巴
中文翻譯:更特東珠

我們這個被稱為雪域西藏的獨立國家,被中共帝國侵略吞噬,以及使用武裝暴力全面壓境的結果,造成1959年以尊者達賴喇嘛為主的部分三區僧俗民眾流亡到印度、不丹、尼泊爾等鄰國。由於前世積累的惡業未盡之故,境內藏民在敵人的統治下,不僅忍受著難以想像的煎熬,而且,把我們民族從物質到精神所遭受的-無法言語的大肆掠奪和摧殘的事件,僅僅憑我個人,絕不可能全面深入地敘述出來。

我從1959年3月20日到1979年3月18日這段期間被關在敵人的監獄,脫離了社會生活,所以不要說瞭解外面的社會,就是連親人的近況都無從得知,在這樣的情況下,對當時的社會現狀更是無從說起了。

所以,我只能敘述身繫囹圄時的些許個人的經歷和苦難,除此以外,沒有其他。我的經歷,無論在西藏境內或在境外,一旦與人談及這段苦難回憶,好多人會說:「放棄了吧,提那些舊話幹嘛呀!」有的人甚至說:「經歷了那麼多的苦難,能夠活下來,已經很不錯了。」當我聽到這些話,感覺講述這段在敵人監獄裡度過的真實經歷時,往往會招致很多人的質疑與厭煩。在這樣的背景下,不要說去記錄這段經歷,也很難有勇氣從嘴裡講出來給眾人聽了。

再說,自己生性愚鈍,所學淺薄。在我們西藏的歷史上未曾發生、未曾聽聞的,而我卻親身遭受的這段摧殘與折磨,雖然至今記憶猶新,但很難表達出來;即使能夠表達,也很難如實地重現當時的經歷。因為,我已經失去那樣的勇氣了。

在如此舉棋不定之下,尊者達賴喇嘛的秘書長達熱先生多次鼓勵我,一定要用文字把這段經歷記錄下來。尤其是尊者達賴喇嘛在1988年3月的西藏抗暴日大會上講道:「真理在我們西藏這一方,但光把真理憑靠想像而加以信賴是不行的。所以,我們能把那些真理的事情如實地記錄下來,這是非常重要的。近來中共對西藏境內施加新的影響力,暴政之下,我們從物質到精神所遭受的摧殘以及苦難經歷,當成往事予以擱置的話,這是不對的。我們不僅要把遭受的殘酷經歷呈現給世界,同時清晰地留在歷史的記憶裡,並且廣為後代知曉,讓世人能夠清楚地看到,也能清楚地聽到。所以說,截至目前為止,個人把自己的各種苦難與經歷,如實地寫出來,我覺得很重要。」尊者的這番鼓勵和呼籲,對我鼓舞很大。

我覺得如果還不把自己的經歷寫出來,就有悖尊者的教誨了。所以,在中共酒泉監獄裡遭受三年苦役的這段經歷、所有能夠回憶記起的事情,便如實地寫出來呈現給大眾。

敬請所有讀者提供建議和指正,如有疑問,我會一一解釋。

寫於藏曆2129年,西元2002年

作者的話 李貞慧

本文主要內容為記錄2008年3月24日在西藏甘孜州爐霍縣僧俗和平起義事件中,藏民遭受中共軍警開槍鎮壓,一名僧人中彈,主角慈望頓珠為一平民百姓,由於當時英勇挺身相救僧人貢嘎而身中兩槍;他在不相識的同鄉村民協助下,逃到深山躲避中共軍警的追捕長達一年兩個月,爾後逃亡到印度的真實故事。

慈望頓珠目前流亡在北印度達蘭莎拉,在西藏行政中央(西藏流亡政府)的協助下,與同伴洛桑圖登於2011年3月間抵達台灣接受醫療檢查,同時接受台灣援藏團體的邀請,於台灣各地舉行多場小型的座談、演講及記者會,我也有幸參與了其中幾場座談。依照慈望頓珠的真實故事來看,西藏人絕非如中共政府所宣傳的-受中共「和平解放」後擁有「翻天覆地的幸福」,反而擁有的是「翻天覆地的痛苦」。因此在聽完望頓珠的故事後,深感西藏人民的痛苦、藏民們為爭取國家民族的自由與和平而犧牲奮鬥的決心與毅力,以及他們彼此同甘共苦的同胞情義,決定將慈望頓珠所代表的西藏的苦難故事,寫下來介紹給台灣人民。

認真說來,緣起應該是我學習了西藏佛法。

在尚未學習西藏佛法前,我只活在自己極狹隘的一方世界;對於台灣-這個滋養我成長立足的國土,每天發生了什麼大小事都無關痛癢,更遑論會我會付予任何關注在自己所處的這個世界以及其所發生之事,我所關心的,無非一己之苦與樂。回首前塵,實是徒長年歲,枉費生而為人所具有的特殊能力,然而是西藏佛法改變了我。經由學習西藏佛法,我開始漸漸地得以感受到台灣、西藏以及全世界人們的痛苦,學會了不再只看得見自己,終於也看得見他人的需要了。從西藏佛法的學習裡,我體會到佛陀的教導:利益這個世界,幫助人們解決痛苦,是我人生最重要的責任。雖然我內心仍舊匱乏、依然頑劣,但至少稍有「人」的模樣了。但願我這一粟渺小的親身經歷能見證「西藏佛法能開啟人們的智慧」之滄海真理。

最後,獻給我的同胞-台灣人民;並且真心祈願西藏佛法長久住世,西藏人民早日獲得自由與和平。

帶著槍傷流亡
——「勞改在西藏」國際會議證詞 慈望頓珠

首先,我要向各位來賓、會議主辦方和所有支持西藏的團體和個人說一聲「札西德勒」!

今天我站在你們面前,是要用自己的親身經歷——我的親身體驗和直接見聞——來講述中共政府對西藏人民的壓迫。

2008年3月24日下午四點半,在覺日地區納貢寺120位元尼姑的帶領下,約有300名僧眾集結在一起,抗議中國政府。很快,武裝員警就包圍了抗議人群,並鳴槍示警,截斷了他們的退路。他們讓尼姑們繼續舉行活動,他們就從前邊和後邊各個角度拍照、攝像。這之後,大約下午五點,我加入了來自覺日寺和納貢寺的大批僧尼和俗眾的行列,進行和平抗議。我們呼喊著口號:「達賴喇嘛萬歲!」「馬上讓達賴喇嘛回家!」「西藏獨立!」「西藏是西藏人的西藏!」「中國政府滾出西藏!」等。我們正呼喊著口號,300多中國軍人和員警毫無人性地朝人群胡亂開槍,還發射了好幾顆催淚彈,一瞬間只見槍彈、警棒、鐵棍亂飛。我看到達格拉村紮西堅贊的兒子,20歲的僧人坤嘎中了彈,一頭栽倒在地上。我跑過去,把他背起來,準備離開,這時又一顆子彈打來,打中我的後背,洞穿了我的身體,又從腹部飛出來。不一會兒,又一顆子彈打中了我的左臂,我抓不住了,坤嘎就從我的身上滑下來。我請旁邊的人幫我把他扶起來,可是我自己卻很快失去了知覺。朋友們把我附上他們的摩托,偷偷送到一個村民的家裡。等我恢復了知覺,我得知軍隊已經進駐了村莊,我只能躲進山裡去。期間我又多次昏死過去,歷經了種種的苦難。

在接下來的幾個月裡,大部分時間我只能臥床,沒有人攙扶,根本不可能走動。傷口痛起來常常讓我失去知覺,連飯也吃不下。抓捕我的通緝令貼得到處都是,我不敢去醫院治療。傷口發了炎,膿血朝外流淌。我用刀子把發炎的地方割掉,把膿血擠出來,可是傷勢並沒有好轉。這樣搞疼痛難忍,後來我就用一根塑膠管把膿血導出來,可是傷痛並沒有好轉的跡象。

那時我唯一的願望就是死前能有機會見到達賴喇嘛尊者一面,向他和全世界所有熱愛公義、和平的人們揭露共產黨政府治下藏人所受的種種苦難,並以自己的其身經歷作見證。此外,中國政府到處張貼通緝令,聲稱只要提供關於我和其他參與示威抗議的人的資訊,可以得到5到10萬元的獎勵。他們對覺日的寺院和附近的所有民房都進行監控,還挨家挨戶地搜查。因此,我難以存身,希望能夠早日出逃。但是由於傷痛十分劇烈,我一個人想要跑出去一點兒門都沒有。後來,洛桑圖登告訴我,他可以和我一起走。不過我告訴他,誰也保證不了我們這一去是死是活。洛桑說,儘管他一走,沒有人照顧他年邁的母親、伯父和妻子兒女,可是為了西藏的將來和藏人的幸福,他一點兒都不會感到後悔。於是,4月20日那天,洛桑和我騎上摩托車離開了我們的家鄉。旅途十分艱難,因為我們為了避開崗哨和軍營,大部分時間只能在夜間趕路。我們也經歷了其他困難,如摩托車拋錨、從車上摔下、或者半道兒上沒了油等等。我身負重傷,沒人看護連穿衣吃飯都不會,我對洛桑一路的照顧十分感恩。遺憾的是,洛桑現在也上中國政府通緝的黑名單。像我一樣,他也不能回家,丟下他的妻兒、母親、伯父無人照管。奔向印度的路上,我們歷盡艱辛,很多的地方地勢險惡,崎嶇難行,還常常忍饑挨餓。但是有三寶和達賴喇嘛尊者的保佑,我們終於在2009年5月18日到達了設在尼泊爾的難民接待中心。

總之,中國政府在西藏三區把許許多多無辜的西藏英雄投入監獄,重判長達10到20年的監禁。那些暫時還沒有被抓到人,像野獸一樣在山間和林中出沒,膽戰心驚地隱匿著行蹤,每天都睡不安穩,每天都遭受種種苦難。

我希望我的槍傷和殘廢的手臂能夠作為直接的證據,向全世界熱愛和平公義的人們展示中國政府鎮壓藏人的真相。

(才望頓珠2012年5月19日)
(《觀察》June 26, 2012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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